韩菱纱:你刚才说我什么?你说的最后一句!
云天河:你是我的晚饭!
韩菱纱:不对,是你说的倒数第二句!
云天河:你是猪妖!
对《仙剑奇侠传》这一25岁高龄的IP而言,“哪一作是巅峰”的讨论永无休止,但如果单单把剧情拿出来品评,有机会拔得头筹的,主要是1代,4代,和5前传这三部作品.
仙剑1:无可撼动的创世神
1代的地位无可置疑.与同时代的游戏横向比较时,1代是最接近“世界级”的一款作品.
李逍遥的悲剧,在于“来不及”三个字.锁妖塔下,说好“今后永远在一次”的三人,转眼就被崩落的巨石拆散.南诏国内,李逍遥为救阿奴跳入水中,而当他从激流中浮上时,正好看到灵儿与水魔兽同归于尽.
分别总是来得如此突然,让所有来不及说的话,来不及做的事,成为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谜题.
但是以今天的目光回看这部作品,不得不承认其剧情稍显简陋且下里巴人,后半程登场的第三女主角阿奴戏份单薄,受游戏篇幅所限,排掉感情戏后,这就是一个通俗的普通少年偶遇仙缘,就此成为一代大侠的故事.
仙剑5+5前:出生在错误的时间
因为仙剑5前,和仙剑5剧情上的联系过于紧密,这里将他们放在一起评价.
仙剑5在发售之后砍下历代最高销量,却也将口碑踩进了尘埃.它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平庸,而在于割裂.
仙剑1、2起笔于“仙”,却落笔于“侠”.披着仙气飘渺的外壳,依旧讲述的是江湖儿女的爱恨情仇.但是等到3代4代问世,故事舞台逐渐拔高.这个过程中,”仙“味越来越重,而”侠“味越来越淡.
三代以神将飞蓬被贬入凡尘开局.整个世界一下子被拓得极广极大.到了四代,从淮南王陵到以琼华弟子的身份四处游历,江湖愈加渺远.
但5代却开起了历史倒车,将舞台从仙山福地一下子又拉回了江湖红尘,故事聚焦于武林世家与魔教,原本设定高大上的与天神分庭抗礼的魔族,一下子掉价成江湖草莽......续作与前作基调难以自洽,这可以说触犯了系列游戏的大忌.此时故事的好坏已经不再重要,对很多人而言,这不是仙剑,味儿不对了.
传闻说《仙剑5》的故事脱胎于姚壮宪最初的《仙剑2》剧本,姜世离的原型是刘晋元与彩衣之子.而如果排除中间的3,4两代,会发现5代的设定竟然真的和1代浑然一体.
如果让《仙剑5》和《仙剑5前传》顶替2代的位置,那么《5前》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历代最佳之一.但当故事架设在《仙剑5》搭建的舞台之后,无论剧本优秀与否,总会让人怀疑,这是仙剑吗?
仙5前传虽好,却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.
仙剑4:系列剧情的巅峰
4代的出彩,在于对仙剑系列过去十年价值观的解构.
在4代之前,仙剑的故事架设在一个简单的二元论舞台之上.以蜀山为代表的修仙门派为善,妖魔而恶,而中间是被二者裹挟,好坏不分的凡人.
在这个舞台之上,故事聚焦于人物之间错综的感情,四代却刻意淡化了四个主要人物间的儿女情长,在游戏末期之前,四人之间的感情都表现得极为克制,是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的暧昧情感.
在淡化了“情”之后,四代将更多的笔墨放到了对舞台本身的讨论之上.
长生的意义,人与妖的善恶立场,是仙剑4讨论的两个议题.
长生虚妄
仙剑4的主题是寻仙,而凡人寻仙的终极目的是长生,但故事里追求长生之人却都无好下场.
韩菱纱,淮南王,楚碧痕,玄霄,琼华派是故事中的主要寻仙者.
淮南王寻仙的目的是长生,服下丹药后却反而断送了性命,被囚禁在瓷瓶中度过漫长岁月.求长生却反而断送了余生.
楚碧痕求仙的目的是自由,她与楚寒镜是神农洞内的梭罗树灵,两人之中得到炙炎石的那个可以得到成仙,剩下的一个却会魂飞魄散.楚碧痕因此与姐姐反目,将之视为自己登高望远的最大障碍,却因此而失去了成仙的资格,魂飞魄散.成仙的执念,反而是求仙路上最大的绊脚石.
淮南王与楚碧痕成仙是为了自己,而韩菱纱则是为了族人.韩氏世代短命,韩菱纱因此遍寻古迹,在一个个前人古墓中,寻找长生之法.等抵达鬼界,才终于知道,韩家的短命诅咒正是来自于族人世代盗墓的行径,盗墓越多,寿命越短.她们越是寻找,自身所背负的诅咒就越早应验.
而后是玄霄和琼华派.玄霄的悲剧是无路可退.玄霄少年时,也曾经历如云天河四人一样无忧无虑的时光.对云天青的感情从嫌弃到视为手足,在醉花荫下流露对夙玉的淡淡情愫,被太清真人选中为羲和宿主时的责任感,他曾可以拥有幸福的一生.然而随着双剑网缚幻瞑界开始,同门师兄弟死去,恩师太清真人被婵幽杀死,云天青与夙玉双双出逃,而他则因羲和之力走火入魔,成了嗜血发狂的怪物,被冰封于禁地暗室之中.
他失去了兄弟,爱人,恩师,同门,地位,甚至是清醒的神志,所有这一切沉没成本,都将“举派飞升,荡平妖界”这一执念加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.
初见云天河时,玄霄询问:……是你爹和你娘让你上山来的?
在得知二人已不在人世后,他没有背叛者遭受报应的畅快,只觉得哀恸.
“……我原以为自己常年于冰中,早已心如止水……不想听到故人噩耗,仍是百感交集……”
身处十九年后这个特殊的日子,他想要知道云天青和夙玉的消息,希望听到二人“良心发现”,特意派出他们的孩子,将望舒剑送还.
等到云天河与慕容紫英闹翻,带着一肚子的烦恼与玄霄述说时,玄霄:人既有七情六欲,彼此相处,发生争执乃是寻常,不过只要今生今世还能见面,就一定有挽回的余地……最怕黯然分别,从此天各一方,直到老死,就算想求得对方的原谅,也永远没有机会了……
剧情的最高点在琼华派登上昆仑天光之后.
数代人的梦想在今天实现,而玄霄也不用再为托住琼华派而耗去九成功力,彻底解放开来与云天河再战.
就在这时九天玄女现身,这位琼华时代信奉的神祇,带来的却不是飞升成仙的祝贺,而是剥夺了他们的合法性,告诉这些她在凡间的门人,此路不通.琼华众人数代之梦,最终不仅没能实现,反倒被罚东海,囚禁千年.
借着寻仙者梦碎的故事,最后道出那句:生尽欢,死无憾.
人妖无别
修仙者执白,妖魔执黑.这是仙剑历代立足的二元善恶观.尽管偶有如彩衣这样的特例,整体上妖魔却依然是人类的敌人,这是仙剑的基本设定,也是人心之中的成见.
哪怕是一代的女主角赵灵儿,摘掉这种成见的方法,也不是证明自己是个“好妖”,而是为她颁发一块“女娲后人”的金字招牌,宣布她作为神裔的合法性.
而四代却彻底推翻了这一切.
慕容紫英是旧日力量的象征,他出身名门,修为高深,且为人正直,但在四人之中形象却最为单薄,因为“慕容紫英”们其实不需要个性,他可以是一代的独孤剑圣,或是三代初期的徐长卿,可以是任何一个以斩妖伏魔为己任的修行者,是自一代以来,作为顽固“正义使者”的修仙者代表.
整个故事通过他对妖怪看法的变化,逐步带领读者重新思考到底什么是善恶.
慕容紫英最初认为妖魔均恶.于是女萝岩下,他将伤人的槐精一剑穿心.居巢国内,再次遇见槐精的慕容紫英,第一想法仍是斩草除根,他不相信妖怪会救人,在遭到队伍中另外三人阻拦后,他与三人决裂,返回琼华派.
在得知柳梦璃的身份之后,他对妖的态度开始动摇.与自己一起经历生死的好友,竟然是他最痛恨的妖.
鬼界之内,云天青对慕容紫英说:你看看这鬼界,一旦阳寿尽了,都是鬼魂,不分人与妖,说不定你今世是人,来世便要做妖,那你一直坚持的东西岂不可笑?
慕容紫英:……今世是人,来世做妖……
而最后的转变,在幻瞑界内完成,当他目睹门人屠杀无辜梦魇,更是在争斗中将怀素杀死,慕容紫英心中对妖的成见轰然崩塌.眼前这些恃强凌弱,残杀同门的,究竟是人,是妖?
最后
排开优秀的剧本之外,这款游戏有着巨量的缺点.人物建模粗糙,战斗单调,前作里颇有新意的系统也消失不见,除了摒弃六面体卡通建模之外,几乎无任何优点.在同时代的厂商早已先后拥抱电影式叙事后,仙剑4仍然陷在运用大量文本的小说式叙事框架之中,整个游戏更像是披着RPG外壳的文字冒险.
而这一作在口碑上的成功,也导致后续作品依然没有从这个窠臼中跳出,反而将落后当作“系列特点”,从5代到6代,依然局限于打造“有声小说”,而不是一款真正优秀的RPG游戏.
但无论如何,仙剑4依然是这个系列中我接触的第一作,是童年时代的“玫瑰花蕾”,我至今仍然记得,初中暑假,打通关之后的结局CG:
百年之后,柳梦璃回到青鸾峰上,慕容紫英须发皆白,乘上魔剑返回剑冢.柳梦璃走至木屋前,看到两座坟冢,一块墓碑上写着:“爱妻韩菱纱之墓”.
接着双目已盲的云天河推门而出,在烛龙之息的诅咒下,时光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,仿佛看到梦璃的到来,他的脸上露出微笑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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